八一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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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恋
文/ 竹林子
84岁的老师长依然身板硬朗,精神矍铄
夜幕笼罩下的省城,早已是华灯初放了。当我走进郑州军供站大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幢熟悉的红房子,依然是那个宽敞的大餐厅,尤其看到一大帮子满身征尘的士兵在狼吞虎咽地就餐时,当年那一幕出征的情景蓦然又浮现在了眼前……
1979年早春,南国边陲烽烟乍起,部队接到出征命令,我们这帮子乳臭未干的少壮派军人,一下子都变成了铁血男儿,以“前驱戎马跃疆场,小可今日何彷徨”的雄心壮志,由太行山下的军营向南疆开拔。军列经过郑州军供站时,已是薄暮时分,我们下车到站内用餐,磕碰得碗盆乱叮当。我正埋头打饭,忽听身后有人高喊:“同志们,老师长为咱们送行来啦!”我本能地挺直腰杆,立正瞩目望去,但见一位中等身材的老军人身着戎装,健步朝我们机关人员的餐桌旁走来。“同志们好!来,请大家喝下这杯壮行酒,祝你们旗开得胜!”说话间,老师长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又声若洪钟般地说道:“等凯旋归来,我再为你们庆功!”老师长的声音有点发颤,眼睛里分明有泪花在滚动。
“听鼙鼓而思将帅”。此时此刻,我们多么希望老师长能带领大家上前线啊!在我们机关这帮少壮派军人的心目中,老师长既和善又令人敬畏。
老师长爱兵,在全军是出了名的。记得我们当新兵时,集训的头一个月,老师长就一个连队一个连队地跑,亲自在训练场上作队列示范,从抬腿到左右转,我们每一个分解动作,哪怕有一丁点不到位,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也难怪,老师长十几岁参军,从长城脚下打遍大江南北,半生征战,没容喘口气,像电影《铁流1949》里边描写的那样,踏着《义勇军进行曲》的旋律,又走进了新中国第一批仪仗队的行列,仅那目不斜视的正步走,曾经耗去了几多汗水和心血。几十年的军旅生涯,老师长最看重自身形象对士兵的濡染,无论行走于绿色军营或者大街上,在直线加方块的韵律中,总是昂首挺胸,保持着军人永恒的姿态。因此,我们这帮稀拉惯了的技术兵,常常敞胸露怀,倘是远远瞅见老师长,大家就自觉从裤兜里抽出双手,扶正帽檐,再扣上风纪扣。耳濡目染,我们自然正规,每每行走在大街上,从路人钦佩的目光中,才真正领悟到一个军人的概念。
老师长是个恋武迷,把半生精力都奉献于绿色军营,但却想不到会涌流急退。那是临战的头一年初秋,老师长蹲点的红军团与兄弟部队比武,竟出现了拼凑“尖子”的事件。事情被报纸披露出来,老师长为此愤怒过,骂部下不争气;老师长也羞愧过,怨自己太自信;老师长更惶惑过,莫非自己这把“宝刀”已老?愤怒也罢,惶惑也罢,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老师长到部队驻防区转一圈,悄悄赴大别山某军分区走马上任了。
将去心犹在。老师长毕竟是看着这支队伍壮大起来的,因此,在部队开拔南疆前线的当儿,他专程在路上迎候,杯酒送将士,胜过千言万语。
数月后,部队经过激烈征战,将士们身披硝烟班师回到中原防区,只可惜,我因伤滞留在前方医院,未能随部队北上。那时候,老师长一定会把酒兵站内,面对经过战火洗礼的部下,开怀畅饮,喝它个一醉方休的。
如今,我蹒跚来迟。故地重游,多情应叹我,英年身残,壮志难酬!睹物思人,我茫然四顾,禁不住在想:老师长,此刻您在哪里?
未几,当我从《解放军文艺》上读到高建国创作的报告文学《本世纪无大战》,文章中描写某集团军被称为“三剑客”的老一,竟然是老师长的儿子。将门出虎子!醉卧隆中的“三剑客”一出山,便初露锋芒,成长为某大军区副参谋长,跻身于共和国的将军行列。两代人的恋武梦,又在那直线加方块的韵律中延续下去。想必老师长此生无憾事,心愿足矣!
参考阅读:将军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