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我们
|
|
◇老兵留言
|
|
◇老兵信箱
|
| |
|
|
|
小 说
━━━━━━━━━━━━━━━━━━━━━━☆━━━━━━━━━━━━━━━━━━━━━━
曾大军
"血汗衣厂"的名字来自于代表纽约早期资本主义残酷形象的一次工厂火灾。1911年3月25日，设在免害藤岛下城西4街华盛顿广场附近一座楼房第9层的三角衣厂电线失火。由于工厂主离开时将前后门全部反锁，造成147名工人死亡。绝大部分死者都是来自意大利与东欧地区的年轻女工，其中有些人是企图攀援楼外水管逃生时掉下去，在成百上千束手无策的路人面前活活摔死的！每年3月25日，成衣工会等民间团体和政府有关部门代表都要到该处举行纪念活动。 "血汗衣厂"的定义，根据今天的法律，是"违反了超过一项以上的联邦或地方法律保障薪酬或安全法例的工厂"。纽约和洛杉矶市至今约有1／3的衣厂，仍被联邦政府有关部门视为"血汗衣厂"。国会统计局官员在这些地方普遍发现不是灯光暗淡，通风不良，走道堵塞，机器和电线既老旧且无足够的安全防护措施，就是厂主不执行法定最低新酬和超时补贴等等问题。 《新闻日报（News Daily）》在观察导至新移民高于预期工厂死亡率的工作环境时，再度发现"最能忍受剥削，恶劣生产条件或有系统的侵犯人权的，似乎仍是华裔移民。如在纽约著名工业中心的血汗衣厂里，华裔移民常常每周被逼工作100个小时以上。尤其是一些贫穷、缺乏教育，为巨额利润而严密组织的偷渡集团从中国大陆送进美国的非法移民，会在恐惧的笼罩中花几年的时间，在这种工作条件下拼命赚钱，偿还所欠偷渡集团的债务。这种债务通常高达人均4到5万美元。"更可恨的是欠薪老板弃厂潜逃，工人数月甚至整年血汗无处追讨的悲剧时有所闻！ 撰写了许多反映美国劳工苦难问题著作的，纽约市大亨特学院亚裔研究中心主任邝治中先生，曾在国会一个委员会的听证会上说："在这些事件中，仅华裔剥削华裔的事例就难以尽诉。因为这些工人不会，或曰不敢投诉，所以大部分华裔工人不得不长期超时工作。不是偶而九到十个小时，而是每周七天，每天十一、二个小时甚至十六、七个小时，没有超时补助地苦干。他们的车间多设在老旧破落的工厂大楼里，空气不畅通，粉尘浓度高，而且使用的是三十多年的老缝纫机……总之，对新移民的剥削，是美国每年450亿元成衣营业额中，一个巨大的隐蔽来源。" 97年春节前博红和几个朋友，在8大道54街口一个马来西亚华侨开的良耶餐馆后面租了一栋大楼的地下室，稍事改装后成立了一个"爱华文化联谊会"，利用周末两天给孩子们教点音乐、舞蹈、中文、美术、武术。给成人教计算机、气功、太极拳或补习英文等。人们习惯地称其为"少儿周末艺术学校"。这儿收费极低，比方说，在纽约学钢琴最少的也是25美元一堂课，这儿的老师只要15元，博红的课才12元。因为稍高一点家长就承担不起了。又由于大家都有工作，星期一到星期五只好锁着门，没法充分利用。房租和老师们的工资一开，盈余所剩无几，勉强维持收支平衡。有时还要往里倒贴，否则就得关门。 常言道"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没人做"。可博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类似的"文化服务"在免害藤的唐人街和皇后区的佛拉鑫有很多，因为能赚钱。在布儒克棱区8大道一带则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因为不能赚钱。可是，穷人的孩子也是人啊！难道因为父母没钱，华人的孩子们就活该受不到高品位的教育吗？ 80年代，中国实行了30多年的"德智体"三字教育方针加了一个字，成了"德智体美"，而美国的学校里却没有"美育"。中、小学生3点钟就放学回家，作业少得可怜，不往高尚的业余爱好上引导，怎么打发时间？消耗精力？何况，帮派分子和毒品贩子不定在哪个角落里伺机招手呢！ 这个"红孩子"，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从小唱着："我们成长在阳光下，不忘那旧社会的苦难。我们生活在幸福中，不忘那天下的受苦汉�"离开学校后却被成千上万挂羊头卖狗肉，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做的比屙的还恶腥的"赵老太爷"们压在下面"不许革命"。结果竟搞成漂洋过海到反动派的大本营里来"为（社区）人民服务"了！ 以前博红总以为"民主政府爱人民"和"向着太阳、向着自由、向着新中国发出万丈光芒"所歌颂的制度，一定是世界上最民主最自由的政权。否则为什么几千万人心甘情愿地为它流血牺牲呢？直到进到另一种社会制度里之后，才体会到什么叫民主、自由、平等、人权。至少，这儿（除了一个十句话有九句半都是假的，甚至连祖宗的姓氏都弃之如鄙履的广州市大贪官的心腹奴才兼自民党中央委员两口子之外）没听人说过你是"假装的"，是"标新立异"，是"读了几本书自以为了不起"。没有从天上到地下都在听噪音，挨烟呛，没有8小时内外都在受监视的感觉。没有那种硬逼着你时时刻刻都要象一条丧家之犬那样，小心翼翼地紧跟和你同样是个人，甚至水平和德行比你低得多的"领导人"，事事处处必须看领导人的眼色，猜领导人的想法，自己却必须"夹着尾巴做人"的紧张气氛！啊，别人都那么正确，就我左也不对右也不对？可是，为什么我这总是什么都不对的倒是干一行冒尖一行？而那些总是什么都对的却拿不出比我这总是什么都不对的更象样一点的工作成就呢？ "唉，63、64两年，多么好的党风、军风、社会风气啊，怎么就'异化'成这个样子了呢？！"一个人聆听"长征组歌"、"红旗颂"、"江姐"、"洪湖赤卫队"、"南泥湾"和"青藏高原"、"父老乡亲"等怀旧音乐的时候，他会痛苦地、无可奈何地、满腔悲愤地想："但愿此身长报国，何须生还玉门关……当年那些'忆苦思甜'革命歌曲，现在唱起来，怎么越来越令人感到那'万恶旧社会'的黑暗历史好象正在借尸还魂，重新上演？狗娘养的'打着红旗反红旗'的贪官恶吏，老子死了变鬼都饶不了你们！" 中国国际旅行社的朋友来美国搞外联，总社的江莉莉处长说�"关了算了，这是资本主义国家。你老兄聪明勤奋，既有学历又不存在语言障碍，也该想想怎么赚钱，把日子过得好一点了。你父亲在世时是全省几个人之下，几千万人之上，从中央到各地老关系那么多，为什么不联系一下你们干部子弟小学的那些老朋友，那些中央的和地方的'太子党'，试着做点生意呢？" 博红苦笑着打开了话匣子："我这人从小物质欲望较低，生活上知足长乐。也许是因为我爸爸、妈妈都不是因为没有饭吃才去革别人的命，而是为了理想背叛家庭出身的大学生。你看，中国最艰苦的地方是西藏。在西藏，部队比地方艰苦，边防部队比内卫部队艰苦。当代最要命的时期是文革。文革时期，在西藏变防连队都过来了的人，美国再怎么着都觉得是天堂了。古人说'嚼得菜根，百事可为'。我从小就不挑食，吃什么都过得去。只要想起三年自然灾害，天天清水煮白菜外加散发着煤油气味的罗卜丝窝头，今天嘴里不管是什么，嚼着就更香了。 我总觉得论吃，尤其是男人，何必搞得那么嗲里嗲气的，一会扭出一付"奶油小生'假'宝玉"的姨娘相，这个"没胃口"，那个"咽不下"。一会一丢一大桌，自以为很"气派"！论穿，整洁舒适就行。干嘛要把自己束缚得浑身不自在，好象哪出地方戏里土财主的丑公子，打扮得一身绫罗绸缎花花绿绿就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一旦家道中落，衣服一旧一打补丁便垂头丧气，矮人三分？人的本质是什么？自身价值就靠外面这层布撑着啊？这年头又不是话剧〈千万不要忘记〉那会子，谁还买不起几套"高档毛料子西服"啊？ 我们湖北老乡杨浩主编的《美国文摘》曾有一篇文章，对这种虚浮的人生观做了一针见血的说明："任何物质占有，说穿了都只是生活舞台上的道具。我们说有的人'排场'大一些，'豪华'一些，无非是道具多一点而已；说有的人'气派'不够，生活'简陋'一些，无非是道具少一点而已。其实都是人生�" 人生一世，只有一样东西是千金买不到的，那就是人间的真情！这真情对象，可以是人，如男女亲友；可以是物，如科学技术；可以是事，如艺术体育；也可以是理想或信仰，为主义、民族或环保等等──这才是人生的本质！难道现代文明只能意味着，提升人类向大自然无止境地榨取有限资源的经济贪欲吗？我敢说："绝大多数中产阶级家里的摆设，都能归于可有可无之列。"地球资源就这么多，富国人图虚荣的代价，必将是穷国人和后代人求生存的挣扎！ 记不记得刚从旅游船贬到国旅分社时，我就在会上规定：'不许在背后议论别人，尤其是其他部门的人和事。如果有意见，真的是出于向国家向人民向事业负责之心，你就找我这个当领导的来谈。'我最恨那些撑饱了没事干，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妈'们！工作之外，吃喝穿戴，美丑好恶原本就是个人自由。我没时间也没兴趣去操心那号无聊事。奇怪的是我从不说别人，别人却总要议论我！什么'假积极''假装艰苦奋斗'之类的屁话。那会我就说过：'这帮东西应该找个犄角旮旯先撒泡尿把自己照照清楚，看看自己到底算个老几，再决定是否去对别人评头论足'！ 这号没人格的小丑算他妈个狗屁，老子要装给你看，要讨你的欢心？我这辈子什么大人物没见过？以前在国内我是不愿意说，觉得没意思，很无聊。我父亲47年就是省地下党工作委员会书记，我一到北京就住在国防部一位副部长家，全军最高级别的20个将帅之一。八、九十年代的国家主席、副主席全是抗战时期父母的老领导，去延安参加整风运动时一位是师级、一位是旅级。他俩是中共第7届全国代表大会的正式代表，我父亲是列席"7大"的候补代表……这些又不是自己的本事，有什么可显巴的？我就是我自己。 正是因为和普通老百姓一样，我才能欣赏到那号拍上哄下的家伙的那付人模狗样！记不记得咱们旅游学校领导面前那位大红人？去过一次什么警备区副司令家，就满世界吹得吐沫星子乱飞。到处宣扬自己那个唱花旦的娘跟省委哪个大首长如何如何之好，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认为自己是那个书记的私生子才光荣！可笑的是那帮领导我们"拨乱反正"和"纠正不正之风"的这个那个的'长'们，居然就喜欢吃这套，就乐意让这号三花脸连拍带涮玩得团团转！还觉着满高兴，还挨个给我们做工作，非发展他入党不可！这是不是可笑可气可悲？是不是和平演变？ 83年夏初，当时长江上最大的旅游船试航，我们把局领导和直属单位请来参观、兜风。介绍最大的室内活动场所，带酒巴的舞厅时，我说应该放一台小号三角钢琴，至少也得是一台立式钢琴。那会电子琴刚传入中国，那个'高精尖'狗屁不懂，非说应该放一架电子琴不可。我是游船负责外宾接待的翻译导游组长，他是旅校基建工地跑材料的采购。哎，咱们的革命领导干部们还就爱听这号海军学院下来的吴厚伟称作'王八戏子吹鼓手'的胡言乱语，我这个名牌艺术院校老毕业生的话算放屁！ 我只好利用礼拜天跑到湖北艺术学院去问音乐系梁思孔主任，人家反问我：'你们到底要把那条豪华级旅游船搞成什么格调？'我说：'他们要懂什么叫'格调'还用我在三伏天这火炉里大老远跑来找您哪？我这'军艺'毕业的臭知识分子不管用，人家只知道谁会奉承谁的中听，谁的官大谁有真理！要是您不够大，我只好去'音协'找'鲁艺'音乐系出来的莎莱阿姨，要是音协主席还不够大，就只有去'文联'请教既吃过延安山药蛋又喝过苏联洋墨水的程云叔叔了。' 梁说：'乱赶时髦瞎指挥，那么大个舞厅，那么豪华的装饰和灯光音响，放架电子琴搁那儿，不成了穿西装打领带，足登一双旅游鞋了吗？这旅游鞋也是件刚从国外流传进来的'新生事物'啊。以后你们这些外事工作人员穿西装上国宴时也别配什么'系鞋带的黑皮鞋'了，每人来双旅游鞋行不行呀？'问题是解决了。可那些领导同志们会感谢我维护了'中国自行设计和建造的第一条豪华游船'的形象，还是会记恨我破了他们个人的面子？ 咱们一块大学毕业分到外事旅游部门，转眼就是17年。我从旅校到游船到国旅，这号'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事多了，从总社到支社哪儿没人替我报不平？不提没事，提起来就烦人！群众最痛恨的小人，党们拣去当宝贝。这党心和民心还怎么个'心连心'啊？耀邦同志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垮下来！'各级领导干部净欣赏提拔和重用这号奴才、蠢才、歪才，党风不歪，军风不歪，社会风气不歪才怪了！算了，扯远了。管它妈那么多，从57年以来什么时候敢讲真话的人是'国家的主人'来着？多管闲事多受气不是？ "要讲你的工作能力、干劲、水平和责任心，连背后搞你小动作那帮人也不敢公开否认。"博红大妹妹的老同学，市外办的辛汉春科长说："你这一走，对我省外事旅游工作的确是一大损失。这话尤其是下面的同志和国外的同行讲得多。可是现在党风和社会风气越来越令人失望，象你这号任劳不任怨的理想主义知识分子还是留在外面眼不见心不烦算了，尽管你现在的生活条件远不如在国内的时候。不过，反正你从小就是个吃得苦受不得气的家伙，两弊相权取其轻。谁叫我们这一代人生不逢时的呢？该长身体时吃不饱，该学习时没书读，该恋爱时叫晚婚，该奉老抚幼时又面临着下岗的威胁。安心在美国好好干，不定哪天我们都会到你这个收容所来求碗饭吃呢�" 博红说："到底是从小在杨森花园里一块住了三、四年，我不知道上小学那会我是不是就让人感到有点'任劳不任怨'。反正来旅游局后我才发现，中国有个传统习惯，就是上上下下都喜欢把原本很简单的事情人为地搞得十分复杂。文革中从部队复员下来当工人那几年，我是单位理论学习小组的组长，后来才知道同事们在背后叫我'小鲁迅'。因为文革期间是'知识越多越反动'，偏偏我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干部，我家5个孩子都是没书看就不舒服。于是毛著4卷读了读马恩列斯，马恩列斯读了读鲁迅全集。要不是别人给我起了这么个外号，连自己都不知道我看问题或写文章不知不觉地受鲁迅影响那么深──太直奔实质和一针见血。于是工作效率越高，人际关系越遭。你们说，这是我个人的悲剧，还是我们民族的悲剧？ 其实世事原本非常简单。记不记得评职称那年，外交部来了个工作组，在旋宫饭店征求我们国旅几个知识分子干部的意见。我这人你们都知道，一个礼拜不讲话一点都不困难，而讲套话屁话废话空话假话却很难。我根本不指望这个什么中央试点调研组能解决什么问题，别搞得临走前跟局里一汇报，又说我在下面大放厥词，去了多的。所以当蔚敏和林颐晶他们在那儿慷忾陈词的时候，我却坐在畸角旮旯里练了一下午气功。谁知末了非叫我发言不可，还说他们早就听说我有许多'真知灼见'。 我说：'我的话说出来于国家无益，于个人有害'。他们说：'这次调研原本要求保密'。你看，我要再不讲两句，不真的成了'骄傲自满、目无组织'了吗？于是我只好说：'大家讲了那么多，如今'拨乱返正'党内党外问题矛盾千头万绪，其实，能够纲举目张的主要矛盾，我觉得就只一句话：只要能够做到'领导者比被领导者的品德和才能高'，至少，凡是我脑子里能够想出来得一切问题全都能够迎刃而解！不信诸位可以用这个思路，试着重新审视一下这几个钟头里，这几年里，甚至这十几年、这几十年里，人们议论过的每一个问题。'结果呢？还记得吗，不是搞得大家面面相觑尴尬了好几秒钟之后不了了之。是不是说了等于吹气？ 过去的甭提了。再说这会，既然是人人平等，地球上的资源就应该是一人一份。凭什么有的人就该饿死有的人就该浪费？用过的信封为什么不准翻过来再用一次？穿破的袜子为什么就不能补一补多穿它几天？美国人这点好，不管别人的闲事，更不会在背后说三道四。工作规定之外，吃喝穿戴各人自己的私事，他尊重你的信仰和选择。什么土壤长什么庄稼，正是在这些生活小事上反映出人家的人权观念。从这种社会风气中产生的政府，才会是具有人人平等观念和懂得尊重人的政府。 穿衣戴帽，各人所好。我又不想勾引那个小姑娘，一天到晚梳妆打扮得那么油光水滑地干什么？麻烦！不错，我的审美观比较传统。可我从来不愿把自己的意见强加于人，凭什么别人就该一天到晚指责我这不对那不对？可他们怎么连我这点小小的成就却都做不出来？人生在世各有所求，我只是希望能够发挥自己的长处多做一点有益于社会的事情而已。不是说：'革命就是解放生产力'吗？怎么解放以后反倒越来越不象那么回事了呢？又不让说'异化'，这还是马克斯的词呢？那到底该怎么解释呢？未必还是'革命传统大发扬'，是'哎呀咧，红区干部嘛好作风'不成？ 我这人，多半又是家传的，就见不得别人受苦，尤其是自己的同胞。总觉得应该为国家的富强做点什么。咱们当学生时老师们不也就是这么教的吗？直到出了校门才发觉大多数'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们说的和做的其实根本就是两码事──党政军民、从西藏高原到江汉平原，从雪山上到长江上通通他妈一个样！东西南北钉子碰了二十年，越来越感到自己渺小无力。台湾有句话'形势比人强'。哪朝哪代不是'打天下用人才，坐天下用奴才'？我能扭转执政党和平演变所导致的全社会世风日下吗？只要党风不好转，象彭德怀这种只会说实话做实事的干部就永无出头之日！既然改变不了形势，那就改变自己吧。有机会走就走，没机会走就练练气功，打打太极拳──就磨它这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工夫。 刚出来时还指望着党风好转了，咱就回去为自己的国家干。甚至还想过：'年纪大了，回西藏吃不消了，咱就去新疆！'结果呢？先是把那个小我20岁且有杭州大学化学系'系花'之称的女朋友吓跑了，后来是自己越看越心寒，越看越没戏，越看越没指望！省了这份时代感、爱国心吧。如今不过是为生存求温饱，为别人的社会尽点力，为精神找安慰，为自己的心理谋平衡而已吧�" 国旅武汉分社的李卫平副总经理感叹道："出国都快有打一个抗日战争那么久了，还是老样。'历尽风雨忠心不改'这样的人在国内倒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可惜。"宜昌支社驻美办事处的岳新义也愤愤不平地说："不把这种人留在国内当个把省纪委书记，真是瞎了眼！" 多年来连续名列美国最佳高校前茅的普林斯顿大学政治系冯胜平博士，则无奈地感叹道："美国人为了保证部队素质，报考军校的高中毕业生不仅要是全校品学兼优的矫矫者，还必须有两位议员的推荐信，以确保其未来军官的质量。中国的将军们倒满大方，动不动就把德才兼备，实话实说的军校毕业生转送到地方去'支援社会主义建设'。地方'公仆'们更是阔气，不但千方百计的把这号刘滨雁老师称为〈第二种忠诚〉的忠臣良将挤送到国外去'为世界人民服务'，还要'猪八戒上城墙──倒打一耙'，反骂这些恨不能'一天等于20年'地报效父老乡亲养育之恩和收复失土为国雪洗百年耻辱的知识分子为'自费留学生都是不爱国的人'！这不就是90年代，你们旅游局新任党委书记的政策水平吗？你这号的窝在他那号的下面，能有出头之日吗？ 所以93年7月，美国军舰就敢到东半球去，蛮横无理地栏检中国的银河号商船。而中国军舰却至今不敢到西半球来，理直气壮地向五角大楼讨还公道！你我这号'新中国的主人翁'，除了望着哈气之外，有啥子办法？" 博红则苦笑着说："我现在算是对2千3百多年前那部划时代的伟大作品《离骚》的诞生，有了亲身的体验和跨越时代的理解。" 98年春节来得早，圣诞节过了一个月之后，元月28号，就是北美侨胞的春节。这儿之所以分得那么清楚，是因为美东时间比北京时间晚12个小时。也就是说，祖国人民上床的时候，美东侨民才起床。美东侨民正在阖家团圆吃年饭的时候，祖国人民已经挨家挨户地拜开年了。美国是个移民国家，纽约是全美最典型的多民族混居城市。与亚洲移民，尤其是中国移民相比较，来自欧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人，似乎不那么看重自己的根。而中国人的乡土观念似乎都进�"群体潜意识"了。 元月27号，人称"左派"的《侨报》刊登了"中国新年知多少──少年儿童作品征集比赛"四篇获奖作文，其中三篇的题目是〈新年无限好，只是过去事〉、〈祝福你，远方的朋友〉、〈中国新年：我的回忆与期盼〉，光题目就流露出一种放在孩子肩上显得过于沉重的小大人情绪。当你读�"回想过去，看看现在，唉！真不知今年的新年是什么样的？也许很冷情，也许很热闹。但是我想，它总比不上我记忆中的中国的新年好"！"不过我还是怀念在故乡时候的新年，因为我觉得人一生中就只有童年的新年才是最欢乐的。可朋友已远离了，童年一去不回头了。我永远忘不了中国那美好的时光"……当你想到："这是出自于十四、五岁的孩子们之口啊！"再看到那些附在获奖图画和作文旁的六到十五岁的孩子们稚气的面孔时，温州来的金芬钿说："不行，我不能看，再看下去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孩子们的话让大人们回忆起了什么呢？ 芬钿是成人交谊舞班的学生。这个周末舞蹈班是博红应纽约市成衣纺织联合工会工人中心布儒克棱分会的黄虹之邀办的。来自春城昆明的黄小姐看起来秀秀气气，喜欢运动和音乐舞蹈，报上却封她为解决劳资纠纷�"谈判专家"。博虹对那些该读书的时候不幸正赶上"大革文化命"运动，以至现在不是在衣厂一坐一整天，就是在餐馆一站一整天的同龄人宣传："学交谊舞有三大好处：舞步锻炼身体减肥；音乐舒解精神压力；舞姿培养健美仪态。几个小时跳下来，痛痛快快出上一身汗，非但不感疲劳，反觉精神焕发。总之，身心健美外带提高人的艺术欣赏水平和行为举止的高雅气质。" "什么，'地屎壳'？不行不行。第一，动作会损伤关节。尤其是象陈沛汉老兄这号在'广阔天地'里落下腰腿病的人。第二，有人拿摇滚乐做过试验：放给鸡听鸡不下蛋，放给牛听牛不产奶！任何生命都有自己的生理节奏，从脑电波、心电图可以看到。古典音乐、艺术音乐和民间音乐的旋律、和声、和弦与人的生物波呈和谐的良性共振，所以能够起到音乐治疗的效果。热衷于摇滚乐的许多人的听力或多或少地都会受到损坏。而且，第三，'地屎壳'的动作整个一松松垮垮往下懈。这是由于它的产生背景就是反传统和打破一切条条框框，是同60年代的嘻皮士运动中的吸毒和性乱共泛滥的产物。你看它那号动作，无所不用其极地扭动屁股。当小孩子的时候，幼儿园的阿姨就告诉过我们：'不要学野孩子，不要做丑动作。'这部分左顶右杵还好说，一前一后拱来拱去，什么动作？结过婚的人都知道！再怎么自由解放，什么场合做什么事，人跟猪狗总还是得有点区别吧？ 至于拉丁舞，比源于欧洲的标准舞有所开放，但多少也得有点分寸。比方说下半部份，传统式讲究环胯，国标舞讲究出脚的同时朝相反的方向坐胯，而不是乱顶一气。上身的功夫在胸腔和手臂上，肩膀不能乱晃一气。我们上学时的教育方针是'德智体'，后来加了一个'美'字。开始我不理解，美就那么重要吗？90年我在加州大学当访问学者，做东西方文化对比研究时才发觉：历史上美丑不分之时，多半就是真假不辩、善恶不明之日。我教舞就要使你们跳得美。不光自我感觉美，也让人家看着美。要光学步法和玩花样，会跳的朋友都能教。舞场上大多数人都是朋友带出来的而不是专业老师'kei'出来的──学步法不难，难在一迈步一抬手都要有美感。只要人人都讲究乐感，讲究动作，讲究谐调，讲究分寸和讲究礼貌，就能营造出上下左右四方整体美的气氛。这就是我的'五讲、四美'！" 也有几个来学舞的动机是由特殊的中国国情所迫。美中经贸促进总会秘书长刘建成先生，父亲是香港著名的老报人，自己三次应邀参加国庆观礼代表团，国庆过后曾去东北和杭州等地参观。他说："93年大连统战部和外事办专门在当时全市最高级的海天夜总会为我们举行舞会，市长都来了。偏偏我们几个主宾都不会跳，搞得好尴尬！可能见我们讲广东话，以为我们不懂普通话，我听到旁边几个文艺团体的演员说：'今晚没辙，我们自己玩'。回酒店后，我对《人与事》杂志总编周克定先生等人说：'别看咱全世界都跑遍了，其实最土的还是我们这些人。虽然中国普遍生活水平不高，可是这种文化生活的品位，美国那些夜总会和地屎壳舞厅没得比'！ 95年在杭州西湖宾馆，也是举行这样盛大的舞会招待我们。我和华联会主席刘文善先生不好意思，溜出来坐在湖边。看着月光在水面上晃动，听着可容几百人的大舞厅里40多人的军乐队演奏着世界名曲，这位88年第一个回福州投资兴建带温泉浴的'华美大厦'和炼铜厂的房地产富商感叹道：'这真是世界一流，在美国都没享受过'。我说：'你会做生意，从香港到美国，就算你能住进长岛豪宅区，在人家的上流社会里，终究隔着一层。唐人街的下流社会你又不屑一顾，光讲吃喝又能撑得下多少？穿名牌、开跑车，说穿了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现在人家伴着音乐靓女在里面身心俱乐，我们只会坐在水边吹秋风。 从法王路易14以降，欧洲那些君主和达官贵人，谁不认为这是最高级的社交和娱乐方式？中国二、三十年代的上流社会不说，上海兵临城下、决战前夜，汤恩伯和他的高级军官们还要最后享受一次这种物质和精神文明的结晶。你看，连这湖面上的水波都在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跃！哪象我们，吃饱喝足，就只会拿支脾酒看电视。其实只要学个三步、四步，能够上去活动活动也就够了。什么狐步、桑巴都不用，跳不好反而出丑。否则，别看你在中国大大小小楼房盖了几十栋，待到落叶归根之日，人生这个圈子其实还是没有画园'。" 搞建筑的黄先生则说："去年回去一趟，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有老同学请我出去玩，他们个个能唱会跳，就我这个国外回去的土头土脑，既不讲究吃，也不讲究穿，除了打麻将，什么都不会。别人都笑我们是'洋插队的老知青'！"博红说："这几位是歪打正着。'跳舞三步、四步都会'，当然比'赌钱一宿、两宿不睡，离婚五次、六次不悔，喝酒七两、八两不醉，泡妞九个、十个不累'要健康有益。只是结了婚的人，如果在这方面爱好不一致，多半就要有一个做出牺牲──要么爱跳舞的罢跳，要么不跳舞的学跳。能够各行其是的很少。" 虎年春节前，纽约、新泽西和康涅迪克三州地区的华文报纸登出广告，由清华、北大、复旦、交大和科技大等18所大学组成的"中国旅美高校校友会"，将于除夕之夜在纽约市中国留学生服务中心举办春节联欢晚会。博红对学生们说："我每周在汽车和地铁上花费两个多小时从纽皆斯一跑这儿来教你们，也有一年了。咱也不能老是窝在54街这个半地下室里，转来转去就这么几个人自己跟自己舞吧？也该出去亮亮相了。下周过年，正是个好机会，是骡子是马咱都拉出去溜溜，跳好跳坏甭管。异国他乡，都不容易。一年才这么一次，就图他个高兴，怎么样？" 座落在免害藤区下城9大道16和17街之间的中国留学生服务中心，是栋12层高，有121个房间的招待所。原先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一个俱乐部，95年由总部在北京的中国留学生服务中心花了450万美元买过来。一层的礼堂是"三州地区"华人拥有的公共活动场所中面积最大和条件最好的。 礼堂经理陈亮原是上海师范大学音乐系的声乐老师。85年8月13号，美国东部数州的华人在林肯艺术中心的飞雪音乐厅举办了一场盛况空前的联合演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合唱音乐会"。博红是和北京声乐研究所嗓音医学顾问"声之友健康合唱团"的创始人许家豪老师一块去参加筹备工作会议时，同陈亮两口子认识的。 那次，由来自美国东部和北部数州市的几十个华人业余合唱团的400多人共同排演的下半场〈黄河大合唱〉的指挥，是专程从国内赶来的中国指挥家协会主席严良阃老师，朗诵是辽宁话剧院的"邓世昌"李默然老师。同机飞来参加上半场由200多人的少儿合唱团伴唱演出的还有长大了的"铁梅姑娘"刘长瑜和中央乐团前来助阵的几位器乐和声乐高手。 免害藤下城还算靠近中心的地带，才6点多钟，下班的人流高峰刚过，街上就行人稀少了。可停车还是不易，两辆车一前一后地转了两、三个街区才找到空车位。那年冬天虽然总的说起来不算太冷，但由于大西洋上海风劲吹，春节晚上走在异国他乡这毫无半点节庆气氛且素�"水泥森林"之称的风筒子似的摩天大楼之间，博红和他的学生们还是一个个冻得清鼻涕直吸溜。 一进留学生服务中心大楼，顿呈另一番天地。真不明白，倒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地里冒出来的，热烘烘地少说有七、八百人！满眼都是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满耳都是南腔北调，甭管听懂听不懂皆是可亲可爱的中国声。两大排自助餐桌上一盆盆五颜六色香气扑鼻的都是令人馋涎欲滴的中国菜。人们显得格外兴奋，这不仅是由于"过新年，真热闹。穿新衣，戴新帽。尽管不许放鞭炮"的民族节庆气氛，不仅是由于正吃得香着呢突然背上给谁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不是久不谋面的老朋友、就是老同学、老乡亲，更是由于一种眼耳鼻舌身全方�"回国了"的综合性温暖感觉！ 虽然邱胜云总领事代表祖国向大家拜年时，把博红的心酸酸地拉回到了身在异国他乡的现实中，但是节目一开始，由原武警总队文工团的邵婷和深圳轻音乐团的孙芳等人的歌声，就又把他带到了身处国内哪个剧场的感觉，何况舞台监督的丁文弘和来自湖北省的国家一级民歌演员付祖光等全是熟人。他全身心地让自己沉浸在民族节日的喜庆气氛和民族艺术的亲切优美之中，并未留心每个节目的名字，直到台上报�"洗衣歌"三个字！ 节目主持人康瑾瑜说："在新泽西州中部有一群家长，为使下一代不至失落自己来自何方的民族之根，每到周末就放下一切，送孩子到设在翮迩娑掰糅市的华夏中文学校去上课。那是一所96年由几个旅美华人家长发起和创办，作为一个分校靠挂在北新州的醭蓼仫黻迩的华夏中文学校总校上。孩子们上课时，一周一次和自己的同胞凑到一块的妈妈们就组织了一个'华夏艺术团'，并由毕业于湖北艺术学院舞蹈系的杨青老师排练了'洗衣歌'。 提起'洗衣歌'，绝大多数在座的朋友们定会想起，当我们象自己的孩子那么大的时候，在那个充满了理想激情和青春活力的火红的年代里的故人和往事。我甚至相信台下的朋友中就有人曾在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里演出过'洗衣歌'。现在，请华夏艺术团的妈妈们，把我们带回当年观看'洗衣歌'时的，亲切的母校或遥远的山乡里去吧！" "这康瑾瑜！"博红心里叫道："说那么多干吗？光'洗衣歌'这三个字就够令人伤感的了。你今晚倒是要让人高兴一通，还是要让人难过一下？哦，不，也许她自己也有点感情失控了……" 帷幕拉开，轻歌漫舞地飘出一行藏族姑娘："金色的太阳翻过了雪山，雅鲁藏布江水金光闪闪，金光闪闪……"看着看着，她们就变成了西藏军区歌舞团的田建平、何楚平、小邵、编舞�"李头"……变成了"军艺"舞蹈系60甲班的许巧英、白志群、朝鲜族姑娘吉小冉……变成了60乙班的潘忠敏、龚亚男、陈智慧……62级的申秀茹、王辉虹、陈乃元……63级的陈咪咪、陶乃颖、陈漪虹……再往下，这个保留节目传给64级的谁了呢？张小颖还是……那个"小可爱"叫什么来着？张静？不，李仁芝……噢，文化大革命，断了！ "万恶的叛匪被消灭，解放军来到咱家乡……"他想起了解放军艺术学院第二任院长，红四方面军的书法家魏传统少将作报告时说的："古人尚有'处处青山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的豪迈气派，何况我们这些有幸赶上了人类历史上最壮丽的事业──为最终埋葬剥削制度，彻底解放全人类做最后斗争的革命军人？"想起了西藏军区话剧团的张力军，一个革命烈士的儿子，复员回北京后在给他的信里伤感地写道："我们这代人生命的义意本应展现在千里雪山、万里草原、大漠冰河、风雪边关……" 再后来呢，当年那些青春焕发，满怀理想和激情的文艺兵们都去哪儿了？听说60级的"马肥"当了总政文工团的舞蹈队长，睡在自己下铺的"李胳膊"是兰州军区的舞蹈队长，62级的李保铎又调回"部艺"当了咱舞蹈系付主任级的革命接班人，63级的陈伟兰在中组部，64级的沈茂兴在上海市委，65级的凌芳芳去了加拿大，西藏军区歌舞团的陈国栋文革中被警卫营战士踢伤回天津了…… 嗯，"小老大"和"梁Ber"呢？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这俩65年入伍，在成都肖家河西藏军区驻川办事处，一直由60乙班代训学员阿旺"鸡"负责训练到68年才进藏的可爱的北京姑娘，哪一位会成为我的小妻子呢……还有谁？啊，马三！69年，在举世瞩目的中苏东界珍宝岛，这个小学弟成了"军艺"建校以来第一位血染沙场为国捐躯的烈士！70年他妹妹"继承哥哥遗志，参军保卫祖国"本应去沈阳军区，却与同学一块来了我们西藏军区通讯总站。她哥哥的英名"马援良"载入校史了吗？ "哎！是谁帮咱们翻了身？是谁帮咱们得解放？是亲人解放军……"啊，朋友们、战友们：你们在哪儿？事业顺利吗？生活还好吗？我多么怀念你们，多麽怀念那"过去的好时光"啊！我不是指那时的衣食住行吃喝穿戴的水平。我是说，当人活着还有理想、有报负、有精神支柱、有一往无前的动力、有愈挫愈勇愈来劲的激情的那个时代！ 还记得吗？当一件事情糟到无可挽救的时候，我们爱说："黄了黄了！"你们说，要是一个人的理想和追求也"黄了"！就算是年年月月身上裹着两万五千元一套的进口高档名牌货晃进晃出，餐餐顿顿山珍海味塞得肚里肠里膘肥油厚血压高血糖高血脂高，又有啥意思呢？人到世上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地走这么一圈，就是为了填一个肚子、亮一张皮吗？要是全民族大多数人的理想追求都"黄了黄了"，还不定有什么歪门邪道会冒出来填补精神世界的饥荒呢！ "哎！是谁帮咱们收青稞？是谁帮咱们盖新房？是亲人解放军，是救星共产党，嘎啦呀卓若若给格桑美朵桑……"人到半百之年，该有多少经历？有些是过眼烟云，转瞬即逝，大部分于不知不觉中随时光逐渐淡化，刻骨铭心的自是终身难忘。可是，最令人伤感的却是那些当时不觉宝贵，不知珍惜，甚或反感，却随着岁月和阅历的增长，通过反复比较，才越来越觉得可亲可贵和悔之莫及的那些人和事！ 这种经历往往就象夜暗里静静上涨的江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破堤而来，让你欢笑，让你痛苦，让你细细地追寻和审视往事的痕迹，让你心酸地徒叹命运之莫测、世事之无奈、生命之短促。这种记忆就象年轻体壮时不经意留下的慢性伤病，多少年不觉其存在，一旦唤醒发作，就再也挥之不去！想忘记都忘记不了──它会在夜里潜入你理智不设防的睡梦中，在那里肆意编导和演出令你醒后倍加痛苦的荒诞剧。甚至一个看起来欢乐愉快的夜间的故事，都会让你白天回想起来失魂落魄，寝食不安。 "我们的生活变了样，我们幸福乐无疆。感谢亲人解放军，感谢救星……"突然，掌声响起来，博红赶紧去擦鼻子擦眼睛。还好，大家只顾拍手喝彩，没人注意他的表情。压轴戏是顾鸣争领唱的〈难忘今宵〉。他看到观众厅里几个人站起来，从台前的过道往右侧走去。"中华民族的现代文明还是差点劲。"他想："不待演员谢幕就跑，真不知急什么？家里着火了？还是死人了？这还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要搁人老外剧场里多丢人啊！不过，这几位总还知道低个头、弯个腰，有点抱歉的表示。" 华夏艺术团的这位顾团长不但和他是〈黄河大合唱的〉唱友，更是"保卫钓鱼台群岛主权"和"对日索还战争赔款"以及"反对日本进入联合国安理会"等群众自发爱国运动的战友。在这儿参加示威游行可既不是上级机关布置的任务，也没有公家出车出钱置办旗帜标语。自己请假误工扣钱不说，时常还要解囊捐款，如为强登或伞降钓鱼台岛宣示主权的义士租船买船买飞机，或为印尼死难同胞的老人和孩子"聊补无米之炊"。 第一次见面时，这位豪爽的上海女士就对他说："看你坐下去腰板笔直，站起来挺胸收腹，走起路来'一分钟116步，一步75公分'这付样子，肯定是个大兵……凭什么？就凭我是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博红回嘴说："我一听你这名字就知道是个反右运动的产物──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真不知你爹你妈是怎么想的，黄莺般的女高音偏要叫个什么'鸣'呀'争'呀的，火药味太重了。改成百花吧──顾百花，多可爱！" 演出结束，他站在那儿使劲地拍巴掌直拍到最后一下，既是出于人际关系平等的现代文明中对别人劳动表示尊敬和感谢的剧场礼貌，也是争取时间使自己的情绪转换得与除夕的喜庆气氛相一致。一等到舞台右边演员休息室里的女同胞们卸完装，他就进去拜年："顾百花，笑哈哈，祝您新年发、发、发！" 顾鸣争说："呵，大兵，你也来了！怎么样，提点意见。"博红说："提意见？好说，先还钱。"顾说："还什么钱？谁欠你钱了？"博红说："都快进入21世纪了，也得有点知识产权的概念噢。你是华夏艺术团的'上校团付'不是？今天当着大伙的面，咱把话讲清楚──这'洗衣歌'可是我们西藏军区文工团的'专利品'──不是长着个脑袋就可以随便乱跳的哦！" 对方只愣了一秒钟，就大叫起来："哇，还真把你这个大兵给忘了！都过来、都过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解放军艺术学院舞蹈系分到西藏军区文工团的'大兵'。杨青，下次炊事班长就用不着你再来女扮男装了！" 博红说�"晚了，百花同志，可惜重庆台那位节目主持人报幕时，把诸位的底细交代得过于清楚了。否则，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美女们，还用着你说呀？我早就一个跟头翻到台上毛遂自荐加入演出行列了！可是现在，小姐们都有主了，没一个等我的。没想头了──蚀本的买卖咱不干！"大伙一阵轰笑。 身材一点都没受到生孩子影响的杨青说："嚯，又冒出个'解艺'的来了。你认识刘树平和李定新吗？"博红说："认识？我们是同年级的呢！这两口子现在做什么？"杨青说："刘树平当了省艺校的付校长，李定新还在省歌舞团，带学员。" 博红说："我看你这位'洗衣歌'里的'班长'，是男是女倒关系不大。军医院和部队师以上卫生营里女班长有的是，上身穿白衬衣，头上不戴帽子也都还说得过去。问题是，怎么着也得想法子弄条军裤来，实在没辙，弄条白裤子染染也成。90年来美时我倒是带了套军装，可惜94年离开加州时送给一个台湾来的同学了，他舅舅当过蒋经国的卫士。" "算给你说着了！"杨青说："不过，你也不用遗憾，这个问题几分钟之前刚好解决了。我们一下场就跑来好多观众，要乘我们换服装之前同我们一块儿照相。有的还说他们当知青的时候真的就演过'洗衣歌'，一边说还一边就连唱带跳地舞起来了！"博红知道刚才骂错人了，他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可真是够热闹。今天来得不亏，是有点过年的味道。" 杨青接着说："更绝的是，后来又来了个北京外语学院的，叫张淑雅，正巧你进门她出门。她说她有三套真正的解放军军装！叫我下周到她家去试服装，哪套合适送我哪套。她还说，来美头几年一天倒晚只顾打工上学，教室卧室餐馆三点一线，忙得晕头转向，一有空就赶紧睡觉。现在工作也有了，房子也买了，反到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时不时地还挺难受。她说：'早知你们那儿有这么一大帮子人，这么热闹，真该把家安在新泽西的'！" 旁边一位说�"喂，认得我吗？"博红望着这位长辫子说："象是哪儿见过？哦，《人到中年》！不过您大概不是那位陆文婷。再说，陆文婷也不认识我……对不起，还是想不起来。" 这位"人到中年"说："你别说，我和潘红还真是前后脚进上海戏剧学院的。高伐林和李宁总该有印象吧？"博红说："哦，《中国时代》和《新象周刊》那俩总编辑呀，我们都是华光文学艺术家协会的。" 长辫子说："我叫王小秋，每次你给我们编辑部打电话都是我接的，文章见报那一期也是我给你寄的。你记不记得去年五月《新象周刊》一页上就有两条关于你消息，一条是你应邀参加了在华盛顿举行的'21世纪亚洲文学国际研讨会'，一条是你同几个人发起成立'湖北海外联谊会'？办公室里几个打字员早就在议论：'这人文章里怎么实不时地总要提到西藏，好象还蛮有感情似的。'《汉新杂志》的潘小丽还说：'这个人的初恋肯定是个藏族姑娘！'是不是呀……哎，你会说藏话吗？" 博红说："会不会？不光是会，当年还有个'三话翻译'的光辉头衔呢，还是在藏北剿匪时我们部队的李副参谋长封的。没听说过吧？所谓'三话'就是──藏话、汉话加比划。我说：'您甭管我是几'话'翻译，反正我离开营区时要没藏族战士跟着，肯定既渴不着也饿不着，还不会迷路。肯定不会象哪个连的那号司务长，想买个鸡蛋还得先蹲在地下，一边用手拍屁股，一边嘴里叫着：'咯咯嗒、咯咯嗒……'笑什么？知道吗，你们那'搓打搓打觉过搓打'的发音不大准。" 一位园园脸，演出时看起来舞台感觉比较好的女士问："喊了半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你这'三话翻译'知道吗？"博红说："嘿，开玩笑？'觉过'就是'快'的意思。'搓打'嘛，那会没有洗衣机，蹲河边拣块鹅卵石，吭吃吭吃，可不就是连搓带打吗？" 大伙笑着说："真好玩，'脚裹'起来反倒是快了！ 回去的车上，博红脑子里一直不停地响�"洗衣歌"的音乐，"军民本是一家人，帮咱们亲人洗呀洗衣裳"……"啊，'洗衣歌'。"好象是抚摸着一位久别重逢的恋人的长发，他心里轻轻地说："从64年全军三届汇演算起，转眼就是34年了！今天，军民还是一家人吗？文学艺术家们还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吗'？文艺工作者的责任仍是潜移默化地把全民族的文学艺术欣赏品味向全世界高雅艺术结晶上提升，还是在'一切向钱看'的商业朝流中把自己降低成肉铺子的老板娘或哗众取宠的小丑，从而导至中国人脑子里除了男艺人'搞三角'，女艺人'露三点'以及'郊区豪宅神秘艳尸'之类的原始感官刺激之外，脑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呢？ 人生如朝露，艺术存千秋。如今在台湾海峡那边吹过来的阴盛阳衰的，哭啼啼软面面的流行歌曲的暖风熏染下，在港澳殖民地那号装疯卖傻、卖丑卖肉卖恶腥的无聊把戏的喧闹中，北京天桥剧场的大转台和海防边防基层连队的小土台上，此刻正在表演的'迎新春军民联欢会'的节目里，还有多少能够称之为我们民族的精华作品？还有多少能够经受得住如此历久不衰的时间考验呢？" 他想起在幽宁市，原南京军区前线文工团舞蹈演员张宁说："三届汇演后不久，国家对外文委决定：以南京部队歌舞团为主，配以总政文工团寇家伦、北京军区马玉涛、民族歌舞团胡松华和柴旦卓玛、以及东方歌舞团的张钧和阿依吐拉等，组织的中国艺术家代表团，带着'洗衣歌'、'丰收歌'和'贝壳舞'等全军汇演优秀节目，和缩编了的'椰林怒火'等民族歌舞，于65年2月至11月访问了印尼、缅甸、柬埔寨、苏联、波兰、罗马尼亚和阿尔巴尼亚七国。" 这事，"博红说："你不提还真忘了。记得对外文委是63年成立的，主任张溪若是许志摩的好朋友。副主任宋一平原来是武汉市委付书记，文革中被康生打成'苏修特务'，11届3中全会后平反去了全国人大常委会。张伯伯的儿子文革后来武汉看过我爸爸妈妈，宋伯伯还乘我们的船视察过葛洲坝，这一晃又是十多年了，这些老人也不知现在都还在不在？" "太阳就是毛主席，领导我们把身翻……"博红又想起有年春节正好也是藏历新年，自己和台湾一位70年代的电视明星孟婷一起到纽约市免害滕的一个乌克兰教堂去看藏民的庆祝活动。大厅里挤了近千人，其中有个节目是个身着流行大掉裆肥裤腿的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手持麦克风学着流行歌星的样子，一边扭来扭去一边声嘶力竭地翻来复去地"唱"道"它们毁灭我们的文化……"。在回去的车上孟婷说："水平太低，让人失望！他们任何一个演员，不管是男是女，是唱歌还是跳舞，我看都还不如请你这个汉族人上去替他们表演西藏歌舞。" 他答道："这话一点都不夸张。尤其是那个小伙子，自己既不唱藏歌又不跳藏舞，却热衷于那号受过高等教育的欧洲人都不齿的西方下三烂文化形式，还要拿来骂别人'毁灭'他们的文化！民主改革之前，那个封建奴隶制的'嘎厦'地方政府，除了收税征粮派差之外，有没有一份报纸杂志、有没有一个出版社、一个歌舞团、话剧团、藏剧团、广播电台、一个群众艺术馆或一所中、小学校？更甭说大学！有没有一个地区，甚至县一级的专业文化工作队？有没有派过一个文化艺术团体到任何一个国家去介绍他们的民族文化？有没有半点文化经济交通和工农业基本建设计划和行动？ 而解放军进藏之后，从50年代到现在，全国艺术院校，凡学民族歌舞专业的，西藏歌舞是必修课。而且，至少中央和西南、西北两个大区的民族学院都有藏族语言文学系和藏学研究所。旧西藏有半个没有？倒是顺治皇帝封的那位达赖喇嘛的《法典》里有这种规定：上等人打死奴隶，只须赔一根草绳的命价！59年平叛后全西藏，从城市到农村，人人享受公费医疗。而且仅西藏自治区歌舞团就出访过十几、二十个国家，光美国就不止来了一次……这是宏扬藏族文化还是毁灭藏族文化？西藏以前比尼泊尔还落后得多，现在各方面早就大大地超前于尼泊尔了！佛教'八大戒律'之一就是'戒妄语'，就是禁止胡说八道。佛教徒讲话怎能这么不凭良心？！" "哎！是谁帮咱们修公路？是谁帮咱们架桥梁？是亲人解放军，是救星……"汽车驶过连接免害藤下城和布儒克棱区的，横跨于注入自由女神巨像所在海湾的纽约东河上那座百年大铁桥时，博红想起了72年离开31团前开工不久的，雅鲁藏布江上有始以来第一座现代化桥梁。想起了通天河、拉萨河、曲水河、尼洋河以及金沙江、澜沧江和天险怒江等大桥两头矗立在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中的内卫部队哨兵。想起了忍着高山缺氧，踏着没膝积雪，一步一打滑地顶风前行的边防巡逻兵。想起了打隧道时一塌方，成班成排的人就可能活埋在山洞里的工程兵和铁道兵。想起了由于山区地形限制，为把现代化的动力送到千家万户，一根电线杆扛上了肩，不到架设点就没法放下来，哪怕腰再酸、肩再疼、腿再抖，咬牙切齿也要坚持到底，在陡峭的，空手上都感困难的山岭上，一寸一寸地攀行，一步不慎就会造成伤亡的架线兵。 想起那些来自江南水乡或成都平原，从小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捧为掌上明珠，此刻却身背红十字药箱，被强烈的紫外线晒得鼻尖上脸庞上一层层地往下脱皮的小女兵。想起了不定什么时候碰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就会在哪片群山上的某个阴冷沟底或无名崖头与车辆和物资共存亡的汽车兵。想起69年2月去兰州战役主攻团下放锻炼时的那个82迫击炮连，为了减轻人民负担，拉到方圆几十里荒无人烟的加查县藏日山上开荒生产，三年多没能看上一场电影，大雪一封山，与外界的联系就只有连部那台62年自卫反击战后中央慰问团赠送的老式半导体收音机。想起了几乎每年一次的扑灭山火的战斗，特别是68年在团教导队当教员时那些并肩冲向山火，一阵狂风卷起数丈火头之后，从此魂留喜马拉雅山的通讯连副连长朱今科和战士甘建林、庄希林……朋友：他们，这些远离故乡和亲人的军官和士兵们，同你我一样──也都是人哪！ "拿破伦临终前最后的呼唤是：'法国、军队、约瑟芬'！我死前最后的呼唤会不会是：'中国、军队、收复失地'呢？"博红心想："如果人死后真有灵魂。那时，我一定要找回我那部红色的手风琴，聚回宣传队那帮小伙子，一块儿飞回世界屋脊去。一处一处地去慰问那些永久地留守在拉萨、山南、林芝、纳曲、昌都、阿里和日喀则烈士陵园里的、永远年轻的老战友们！ 如果月光下，有人路过那些烈士陵园，也许，他会听见我们的歌舞声、琴笛声和欢笑声。如果烈士们感到寂寞，那就是我们文艺兵的失职。如果他们这些人以及他们用生命收复过的，麦克马洪线南边的敌占区，那自1773年以后被英帝国主义一步步明抢暗夺的察隅、瓦弄、白马岗、洛巴、门达旺、不丹、锡金、大吉岭、廓尔喀以及恒河北岸各地和邻近新疆的拉达克至叶尔羌边界等其它中国领土被遗忘了，那就是所有活着的中国人良心统统喂了狗了！" 冲他这外语水平和当年全国优秀青年工作者的事迹，有过许多人拉他合伙作生意。可他对发财致富却总是提不起精神，对商场上那套虚情假意和尔虞我诈总是适应不了。是不是对事物的敏锐性和进取心已不再年轻了呢？他也曾怀疑过自己。可是，当他看到一则报导"尼泊尔毛派游击队武装斗争"的消息时，却一下子就上来了精神头──这个山国在中、印之间的战略地位实在是太重要了！中国已不再输出革命了。怎样才能帮助他们推翻封建王朝和南亚霸权主义大印度的控制，重回1816年在英帝国主义的诱骗和炮口下离开的大中华的怀抱呢？ 尽管曾给几家知名报刊写信，提出一个类似1936年爱德加·斯诺西行陕甘宁的采访计划，至今无人响应，他仍爱幻想如何才能找到这支部队，同他们一起研究毛泽东的战略战术，帮他们训练"步兵五大技术"和操作迫击炮，以及气功武术。给文工团员编排节目，教授舞蹈、声乐和表演基础。给政工干部教授中文、英文，提防方针政策和方式方法上的左、右偏差等等。他也想到可能会因高山反应死于肺气肿，甚至想到可能会被当成"国际间谍"，毒打一顿拖出去枪毙…… 可是，他还是向往这种有意义的生活，并且以胡耀邦总书记倡导的"从自己做起，从现在做起"，外带自己在国旅常对下属们加说的一句话："从一点一滴的小事作起。"的精神着手准备。上午弃车步行去上班，晚上有意拣上坡的路线跑步回宿舍。又将带喷头的消毒水或瓶装清洁剂大量兑水后调到最细的射束，练习手枪射击。凡是会动的，诸如猫鼻子、狗嘴巴、小飞虫等等，全是他练"枪"的活靶子。很快就练到没有瞄准装具，单凭感觉在大射程上打蚂蚁、蟑螂和多脚虫等低、中速运动目标时，常能首发命中。蚊子和小苍蝇命中率次之。大黄蜂或绿头苍蝇之类高速度运动加无规律小角度转向目标，则以偷袭或诱逼进墙角落、小房间等战术歼之。如今，胆敢入侵博红领土领空的昆虫，十有八九死定在他左右两手双"枪"齐发的交叉"水"力下。侥幸突围的也是浑身"剂"痕累累，活不了几天。夏天开始的凉水冲澡，直到现在从未间断──为将来雪山露营或徒涉冰河进行适应性抗寒训练。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事情都"看得穿，放得下"，就是祖国和民族，就是那些沦丧的领土和领海看不穿、放不下呢？也许人类真的有前世来生。也许他的前世是牺牲在戍边前线清军驻藏部队官兵，或是万里高原上永远漂流的热巴歌舞演员。再往前，也可能是死不瞑目的爱国将领岳飞、辛弃疾、文天祥或是左宗棠、邓世昌的部下。所以才使这份军人情结，这份高原情结，这份雪耻情结永远看不穿、永远放不下吧？ 保尔·科察金说："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既然"生命只有一次"，自应该格外珍惜。可是，朋友，为什么从1895年的广州起义到1911年的辛亥革命，中国的老百姓竟会一次又一次，不要命地踊跃参加孙中山先生策划的10次反清武装暴动，以及其后的"二次革命"、"北伐战争"？难道不是为了要从"古圣和先贤在这里建家园"的热土上，"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驱逐鞑虏"吗？ 可是"国民革命"胜利之后呢？1874年占我琉球群岛的"鞑虏"驱逐了吗？ "弱国无外交"的国民政府非但没能尊从孙中山先生的遗愿"废除不平等条约"，反倒丢了外蒙古！在共产党夺取政权的疾风暴雨的战争年代里，难道不是由于对国民党的失望，才使根据地的父老乡亲们把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批又一批地送进新型的人民军队吗？ 既然"生命只有一次"，自应该格外珍惜。可是，朋友，为什么成千上万正值青春年华的人民子弟兵，会挺着雪亮的刺刀，一波又一波地，前扑后继，冲向死亡？难道不是为了有一天，新政府能在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国人民从此站立起来了"吗？难道不是为了有一天，终于能够实现："不承认历届反动政府同帝国主义列强之间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之庄严许诺吗？可是为什么连专制愚昧的满清封建王朝统治时期，中国还有将近1，400万平方公里山河呢！而今天的人民共和国地图，满打满算也只有960万平方公里。还有一个印度加上一个半英国都凑不足数的340多万平方公里的"神圣领土"哪儿去了呢？独立了的不说，没独立的，如拉达克、帕米尔、喀什米尔、鲜卑利亚、琉球群岛、白龙尾岛、麦克马洪线以南……凭什么就该奴颜婢膝地赠给"友邦"呀？怎么就没见哪个周边国家"赠"点江山、海岛给我们呢？谁他妈真心跟你"友"啊？勒紧裤带，"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无私无畏地援朝、援越、援非、援助"欧洲的一盏社会主义明灯"阿尔巴尼亚的教训还不够沉重，不够惨痛啊？甭他妈的自作多情了吧──"新中国的主人"同志们！ 从49年到如今，每年10月1日，孙中山先生的巨幅画像就会供到天安门广场，同我们一块儿欢度国庆。眼看着人民政府就要欢度第50个大大的国庆节了。可是，谁能告诉我：自晚清以来，我们中华民族被人强割硬夺的那数百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和领海，到底收复了百分之几平方公里？谁能告诉我：60年代以后侵占中国南沙岛礁的那些东南亚穷国是"列强"还是"列弱"？谁能告诉我：封建主义的"割地求和"同国际主义的"送地睦邻"在地图上究竟有什么区别？谁能告诉我：〈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是不是还在"背负着民族的希望"？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国家旅游总局"面向全世界印发的外文宣传手册里，堂堂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西南边界线──居然都是遵照印度那伪"阿恰那鲁邦"之"麦克马洪线"画的了？！做孽啊，虎父养犬子──"千刀当剐'阿斗'肉*"！ 想过吗，朋友？为什么在那"黑暗残暴的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当丧权辱国的《巴黎和约》签订时，神洲大地居然还爆发了一场轰轰烈烈、影响至今的"5、4运动"？为什么在那"贫穷落后，灾难深重"的旧社会，当帝国主义的兽蹄踏上我国神圣领土时，中华民族居然敢于阳钢凛凛、胆气十足地唱出："我们生长在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不管谁要抢占去，我们就和他拼到底�"如今，我们已经强大得闲事都快要管到月亮上去了。可是，对于那些抢我领土，占我领海的流氓海盗国家，我们和他妈的哪一个"拼到底"了？ 只看看咱们周边的那些巴掌大的小国家吧。南韩打不过日本，为什么却赶跟日本抢夺竹岛？"针锋相对，寸土不让"！日本打不过苏联，为什么却敢跟苏联索要北方4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巴基斯坦打不过印度，为什么却敢在克什米尔跟印军"枪口对枪口，刀尖碰刀尖"，拉锯似地"持久战"斗半个多世纪？东南亚小国打得过中国吗？为什么人家却敢，遵照咱们英明统帅毛主席那"老虎屁股摸不得吗？非要摸！"的伟大教导，发扬"大无畏的'两不怕'革命精神**"，跟我们明争西沙，暗夺南沙，死打烂缠。真个"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石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今天，到底谁是"敢同恶魔争高下，不向霸王让寸分"的"硬骨头精神"？到底谁是"铁老虎、真老虎"？到底谁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谁是"打种脸充胖子"的"东亚病夫"，谁是"泥足巨人"、"纸老虎"啊？ 96年10月5日"纽约保钓联合会"在唐人街容闳小学礼堂召开的大型座谈会上，博红曾经慷慨倡议："老侨曾捐飞机大炮抗日救国，新侨应捐航空母舰收复南沙！"报上登了，无人响应。 每当看到那幅，好象是被妖魔鬼怪、虎豹豺狼撕扯啃咬剩下的一块，陆疆海疆残缺不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时，他就会想起孙中山先生的遗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想起1905年，为了唤醒国人的麻木而蹈海自尽的留日学生，同盟会的创始会员，《警世钟》和《猛回头》的作者陈天华烈士；想起1934年方志敏烈士那本令人心酸泪下的狱中遗著《可爱的中国》；想起1947年冬，刘伯承元帅那句令人揪心裂肝的肺腑之言："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崽卖爷田不心疼'……我今天要给你们这帮高级干部开一个'安卵子会议'！" 正是在这种"胸中自有百万雄�"的男子汉气慨声中，聂博红响亮地哭叫着来到"逐鹿中原，鹿死谁手"的"风雪大别山"。又一名未来的士兵："向孤军千里挺进敌后的大军统帅，向'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独眼将军，向日尔曼医生敬称的'军神'伯伯──报到！" 既然"生命只有一次"，就该"不作寻常床笫死"，就该将它奉献给"我的祖国，我的中华"！"故国山河壮，群雄尽望春。烈士舍身死，后笑是何人？"是你聂博红吗？哼，你笑得起来吗？你的人生战场，本应在继续解放父辈未能解放的"故国山河"，本不该无可奈何地终老在异国他乡。笑没心情，哭没球用？哀乐皆空，苟且偷生去吧，你这头不幸被"假洋鬼子"们挤落十里桃园小洞天，断了归途的壮阔高原上的野牦牛！ "如果人类真的有前世来生。"聂博红在心里对着笼罩海天的无尽夜暗，对着星光灿烂的宇宙苍穹，真诚地、凄苦地呼唤着："哪么，请让我下次投生的时候，再次成为一名中国军人吧！成为一名收复千里高原、万里南沙、钓鱼台八岛、琉球160岛和那一大片，把整个西欧全扔进去都还大得绰绰有余的鲜卑利亚***的──中国军人吧！只要能把历届贪污腐败的，'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反动政府丢失的国土再收回来，哪怕在胜利前的最后一分钟，成了最后一次战斗中的最后一名烈士，我都心甘情愿，'死得其所'！否则，我们这一代人──再有一年就已经'站立起来了'半个世纪的炎黄子孙们，尤其是我们这一代的军人──生前还有什么资格去骂秦桧、去骂吴三贵，去骂慈禧太后、汪精卫是卖国贼？死后还有什么脸皮去面对我们伟大的、业绩辉煌的革命前辈、列祖列宗啊？！" 急驰的车厢外面，月亮全神贯注地在大西洋水面残破的银波间，搜寻着裸泳的鱼美人。星星翻着白眼珠子，眨巴眨巴地盘算着自家的红包、回扣和股票行情。只有阿拉斯加万年冰雪阴森寒气凝聚而生的红鼻子哥哥和兰鼻子弟弟，一面疯狂地阻挡着、拍打着、撕扯着车头车顶车窗，一面呜呜地、凄厉地大哭大叫："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这纽约怎么比藏北还冷？
* 郭沫若诗"千刀当剐唐僧肉，一拔何亏大圣毛。" ** 济南军区工程兵某团烈士王杰日记"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 西伯利亚是俄国的叫法，我们应称其为鲜卑利亚。东鲜卑利亚是中国的。中鲜卑利亚是蒙古的。西鲜卑利亚是中亚民族的，其中有我国新疆各族一份。俄国是欧洲国家，应该按照列宁政府的决定：废除不平等条约，回到洲界乌拉尔山以西去。同亚洲国家和平共处。 1998年10月20日星期二子夜
电话：(办) 212-448-0767 E-mail: zengdajunsmzx@hotmail.com
|
|
━━━━━━━━━━━━━━━━━━━━━━━━━━━━━━━━━━━━━━━━━━━━━━━━━━━━━━━━━━━━
|
|
Copyright©laobing.com, Yingpu, All Rights Reserved.
联系电话:(010)68519529 13501284735 版权所有 英菩兄弟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提供网络支持单位:上海因特奈信息有限公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