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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陆军军服的“水兵”

　　在我国黄海前哨有一群特殊的军人。“住铁房、睡摇床，铺着海、盖着浪，腥风咸味当干粮。”这群特殊的军人生活条件异常艰苦却肩负重任：负责海岛战备物资运输和人员交通往来。他们———就是沈阳军区某船运大队的官兵。近日，笔者随该部306艇出航执勤，去体味这些特殊“水兵”的生活。

　　清晨，朝霞未尽，清脆的汽笛声奏响了启航的乐章。306艇在艇长敖占勇的指挥下划了一条孤线，渐渐驶出军港。

　　306艇是艘小型登陆艇，艇长不到30米，宽不足6米，这就是水兵的阵地，他们在这里工作、生活。他们住的舱室狭小，站着得弯腰，坐在床上也抬不了头，而且室内异常潮湿，不少人患了关节炎。小艇在海上漂泊，最大活动范围就是从船头到船尾，“水兵”们白天看船帆，晚上数星星，有时海上起雾，连星星也看不到了。

　　迎着朝霞，我们离大陆愈来愈远。巡弋在祖国蓝色海疆，心中的神圣与自豪感油然而生。我思绪万千，早把指导员郭永红“要做好‘交公粮’的思想准备” 的忠告抛到了脑后（“交公粮”是他们对晕船呕吐的雅称）。

　　当我们航行至某海域时，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刮起六级大风，海水像煮沸的开水般翻腾起来。“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这风说来就来了。”我同敖艇长唠了起来。“海上就这鬼天气，变化无常。刚刚还是晴天，忽然风雨大作，一会儿又雨过天晴。”“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什么天气都经历过？”“差不多吧，浓雾，暴雨，就连台风也经历过。”“真了不起！”“没什么，官兵们都是这样风来浪往，早习惯了。”敖艇长轻松的话语里透着自信与坚定。

　　海风越来越大，海浪越卷越高。登陆艇犹如一片树叶在大海中漂荡，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巨浪吞没。敖艇长忙而不乱，一会儿用望远镜观察海面情况，一会儿又用雷达等确定船艇位置与航线，并不时“左五度”、“右十度”地指挥航海兵宋运新修正航向破浪前行。我虽然紧紧握住扶手，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像扭秧歌一样左右晃个不停。

　　“你们现在还晕船吗？”我问敖艇长。“刚来时谁都吐，出了几次航，交了几次‘公粮’后慢慢就好了。”航海兵小宋插话。这时，厨房突然传来稀里哗啦的碰撞声，小宋笑着说一定是厨柜的门又被晃开了，锅碗瓢盆唱起了“交响乐” 。敖艇长见我很难受，就教我一招：“站稳脚根，用跨立的姿势就好多了。”别说，这招还真灵。尽管晃得没那么厉害了，肚里却难受得要命。刚启航时的新奇感已荡然无存，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一分钟，两分钟……我终于交出了“ 公粮”。吐尽了食物吐胃液，吐完了胃液吐胆汁，我张着大嘴，眼含泪花，嘴上的粘液被海风吹得像游丝，感觉内脏都快吐出来了，十分狼狈。此刻，我才深深体会到那首水兵们自编自唱的晕船“十字歌”：一言不发，二目无神，三餐不进，四肢无力，五脏翻滚，六神无主，七上八下，九（久）卧不起，十分难受。“ 感觉如何，这就是大海的‘盛情款待’。”面对郭指导员的戏谑，我一个劲地喊：“服！服！服！”

　　那晚，我们留宿在一个小岛。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从这个小岛出发前往距码头最远的岛。我汲取头天的教训，出航前先服了几片晕船药。今天天气不错，306艇平稳前行，我们也有说有笑。敖艇长告诉我，他们每年要向海岛运送几千吨战备物资，守岛官兵的吃、穿、用都靠他们保障输送。

　　我随郭指导员来到船艇的心脏———机舱。机舱口很小，只能容一个人上下。顺着直梯下到舱底，里面机器运转声震耳欲聋，在这里只能靠打手势来“交谈 ”。这里冬天像冰窖，夏天似蒸笼。三级士官谷卫国正在值班，见我们进来他笑着打手势问好，我以笑作答。在机舱呆了不到2分钟，我就因受不了那巨大的轰鸣声逃回到甲板上。指导员告诉我，小谷不仅技术好，而且事业心强，回家结婚假期没结束就赶回来出航执行任务。郭指导员望着大海感慨道：“在我们这里像小谷这样的官兵还有很多，他们常年默默漂泊在海上，有时家属带着孩子从几千里外的老家来队探亲，可到部队后丈夫又出航远行了，等了十天半个月还没回来，只好含泪返乡。”

　　一时间，我俩陷入了沉默。

　　“快来看呀，快来看呀，老鼠晕船啦！”突然，厨房里传来值班员卢强兴奋的喊叫声。大伙闻讯赶去，只见地板上躺着一只足足有20多厘米长的大老鼠，口吐白沫，一副极难受的模样。大家一来，老鼠想逃跑，可它摇摇晃晃地挣扎了半天也没站起来。战士陆洪权风趣地说；“它算不上合格‘水兵’，应该开除它的 ‘军籍’。”说完，小陆就把老鼠扔进了大海，官兵们大笑起来。

　　“以艇为家，以苦为乐”，陆军“水兵”们代代相传的这句誓言就这样得以诠释升华。

摘自“解放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