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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兵 论 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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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薄云天的女人

作者:文/宋宇、毛同辉 摄影/高勇华、秦永亮

来源:任丘电视台

  这是一个夫妻年龄相差近40岁的婚姻,在别人看来有点不可思议。女方是家境长相都不错、师范毕业的年轻教师,男方是曾在解放战争中负伤失明、半身不遂、仅靠优抚金生活的老荣军。两人相隔千里,一个在山东东营,一个在河北任丘。电波中的一条征婚启事,打动了年轻姑娘的心,25岁的她,义无反顾,嫁给了63岁的残废老兵,无怨无悔,悉心照顾他20年,直至老兵去世。2011年,她把儿子送进军营,老兵的儿子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子弟兵。

  她,既是军人的妻子,又是军人的母亲。

  她,就是任丘市大树刘庄的姚式云。

姚式云近照

  20世纪80年代末,一首《血染的风采》传唱大江南北,坐在轮椅上演唱这首歌的徐良作为对越战场上归来的战头英雄,受到人们广泛而狂热的尊敬和崇拜,那时军人在社会上的地位和形象之高大近于空前。

  姚式云,山东东营一名年轻貌美的姑娘,师范毕业后就回乡当了教师,家里是四乡八里少见的“万元户”。不错的家境,体面的工作,俊俏的人样子,家里隔三差五就会有人上门说媒。

  也许,按照正常的逻辑,不用多久,姚式云就会碰上一个门当户对、自己也中意的“白马王子”,带着娘家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地结婚、生子,同时,随着资历、经验的增加,在学校里送走一拨又一拨的学生,领着一年高似一年的薪水,日子顺风顺水,红红火火。

  但是1989年,她25岁,电波传送的一条信息却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当时,她从河北电台一档节目中听到了一个征婚启事:河北任丘大树刘庄一位61岁的退伍老兵,在平津战役前的一次战斗中负伤,双目失明,一等伤残,现已回家乡休养,半身不遂,无人照料,欲觅一位能陪伴其后半生的女士,结为伴侣。

  听完这则启事,姚式云的心里再也平静不下来。“也许你的眼睛,再不能睁开,我深深理解,你沉默的情怀;也许你长眠,再不能醒来,我会相信你化作了山脉……”歌声在耳畔响起,浴血牺牲的战争画面在心中翻腾,那份深刻心头的军人情结一次次叩击着她的心灵:虽然他不是像董存瑞、黄继光那样顶天立地、轰轰烈烈的英雄,但是他的双眼是为新中国的成立而失去光明,共和国的旗帜上有他血染的风采,共和国的土壤里有他付出的爱。他把青春献给了国家,不能让这样的人后半生在孤苦无依中度过,就让我把青春献给他,让我来照顾他吧。

  几天寝食难安的思考后,姚式云背着家里人写了一封信,表达了自己的心愿,然后按着广播中的地址悄悄地寄了出去。不久,她就接到了对方的回信,请她过去看一看。

  母亲已早逝,姚式云跟父亲撒了个谎,说出去转转,真就坐上车不远千里奔任丘而来。这是任丘七间房乡一个名叫大树刘庄的村子,从未结过婚的老荣军王老混在村里没有自己的房子,寄住在侄子家里,每月仅有政府给的100多元的补贴,饭菜每天都是靠侄媳妇做好了再给端到屋里。两眼看不见,加之半身不遂,上下台阶都得有人搀扶。

  亲眼所见的景象,没有让姚式云退缩,反而更坚定了她一定要让这个为新中国浴血奋战的老人有一个幸福晚年的想法。回到家,帮着家里忙完了棉花地里的活儿,自个儿到村里开了结婚用的证明,然后跟父亲及家人、单位说要出去打工,她就走了,踏上了一条她自己选择的路,这也许是她20多年的人生里自己为自己做的最大一次主,在她看来,这条路是她的光荣和责任。直至今天,她仍然说:“我的选择不是冲动,我当时就知道,选择了就必须付出代价。”

  她不知道,从她迈出离开家乡的那一步开始,她就迈进了一段需要她用20年的艰辛和坚贞来成就的传奇人生。

送子从军

  “那年村里给我们盖房子,一早给他做好一天吃的饭,再托付邻居照应着点儿,晚上,我和三岁多的孩子就在工地的地上铺张塑料纸,躺下就睡,潮啊凉啊什么都顾不得了。”

  “20多的大姑娘,自己找上门,嫁给了60多的残疾老头王老混。”这事一下子轰动了方圆几十里的村子。有人说王老混:“你比乡长名声还大哩,全乡可能许多人不知道乡长叫啥名儿,可没有人不知道你王老混。”虽是玩笑,却不夸张。

  玩笑之余,更多的是不解。“你说这要啥没啥,啥图头儿都没有,吃喝拉撒还得像孝顺老人一样地伺候,这到底是为个啥?”“心眼再好,也架不住天长日久苦日子地熬,待不多久就会走的,肯定站不下。”

  姚式云啥也不说,一门心思地精心伺候着身边这个共和国昔日的功臣、如今已是自己丈夫的老头儿。平常她也是就这样喊他“老头儿”,“老头,开饭了!”“老头,起来了。”调皮里透着亲切,而老头喊她就直呼其名,但是把姓儿省了,“式云,过来。”“式云,喝水。”

  结婚一个月,夫妻俩不想再拖累侄子一家,就离开了村子,搬到了几里外的敬老院,自己生火做饭,和在这里住着的三位老人、两名服务员住到了一起,一住就是13年。每月连优抚金再护理费加起来总共仅有130多元,钱不够花,粮食不够吃,是王老混的妹夫等亲属时常接济,接常不断用小推车推着走几里地送面来。敬老院一位服务员,他们在院里住了13年,人家管了他们一家13年的棒子面吃。

  尽管来到这里之前,脑子里对今后生活的沉重已有了思想准备,但真正过起日子来,现实呈现给姚式云的仍然超出了她的想像。一个月的时间里,王老混得有半个月时间输液。冬天,生炉子,在别人家都是男人干的活儿,但她得自己学着和泥、砌砖,一砖一砖地垒。丈夫生活靠她伺候,她自己也难免有个头疼脑热。唯恐自己倒下,平常里姚式云就格外地小心,一有感冒的苗头,就赶紧服药预防,不让病情闹将起来。1993年,有了儿子,生活里有了乐趣,但姚式云的负担也更重了。这边正给丈夫刮着脚上的鸡眼,那边孩子哭了,就嘱咐丈夫躺着别动,过来哄孩子,好在老头倒也听话,说不让动就真的一动也不动。1996年,市乡村三方出资,给他家在村里盖房,白天,姚式云给老头做好饭,然后把一老一小托付给敬老院里的邻居,她骑着自行车东跑西颠联系买砖、买料,伺候工人干活;晚上,再跟邻居说一声,自己带着刚刚三岁大的孩子就睡在工地,地上铺块塑料布,哪还管它潮啊凉啊,娘俩躺下就睡。两间房子盖好后,没水没电,没法住,到了2003年又续建了两间他们才搬过来,村里人敬重也心疼这一家人,好几年的时间没人住,房子的门窗玻璃愣没打过一块。

  从2003年,75岁的王老混卧床了,生活彻底不能自理。三天打两针,两天一输液,慢慢地,姚式云自己就学会了,一直到他去世,5年时间里打针、输液,不用找大夫,都是她自己动手。一天里翻四五次身,赶上阳光好,还要把他抱到院里晒晒太阳。“反正我是抱不动我哥,但是我嫂子别看人瘦,干这些不用别人帮忙。我们来串门,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做这些。伺候我哥这么多年,她都有了窍门,知道用巧劲儿。”抱着孙子来串门的王老混的一位叔伯妹妹说。在姚式云的精心护理下,卧床五年的王老混到死都没有患上褥疮。

  “不要自我了,为了不让他生气,啥事就顺着他说呗。我知道,虽然他脾气大,但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他也是疼我的,我们之间是一种亲情。”

  年龄的差距,文化的差距,成长背景的差距,如此悬殊的对比,让人想到,这样的一对夫妻之间,有共同的语言吗?甚至,会有爱情吗?

  不像常见的农村里的妇女,说话都是大嗓门,言语也不讲究,在大树刘庄生活了20年,姚式云还是知识分子的本色,谈吐文雅,待人彬彬有礼,她把自己当年与王老混的结合称为“结为伉俪”,平常还是爱看书,政治的、历史的、军事的,都看,时不时地还爱写点东西,只是写,写完了也不保存,随写随丢。是爱好,是习惯,更是自己在艰辛的生活之余,与时光对话的方式

  “不要自我了,话都顺着他说,事都顺着他做。一起生活了20年,我们之间更多的就是亲人之间相濡以沫的亲情。”

  王老混性子火爆,常爱发脾气,都是为鸡毛蒜皮的琐事,一发脾气,就大声嚷,骂人。结婚刚一年的时候,还打过姚式云,非要撵她走。但姚式云理解他,打过仗的人,有几个脾气好的?再说他也是被病缠的,心里急。现在,姚式云已经不想再提这些,“都过世的人了,这些事就不要再说了。”很有点“为亡者讳”的意思。

  每逢王老混发火,姚式云都不言语,该干啥干啥,心里想的是,我是来伺候他的,不是来让他生气的,以后多顺着他点,让他少生气。叔伯妹子都为她抱不平,“我哥怎么骂,嫂子都没怨言,我们听着都生气了。” 姚式云笑着对她们说:“我就是欠他的,这辈子就是来还他的了。”

  但是姚式云知道,老头心里还是疼她的。她还记得,1997年,她们还在敬老院住,两人睡在两张床上,老头半夜起夜,为了不吵醒她,绕着她的床走,结果摔倒了,磕坏了鼻梁骨。一到冬天,她的手就会长冻疮,做不了饭,老头半身不遂,就用一只手自己蒸馒头,不让她干。后来卧床起不来了,老头有时就跟她说,等我走了,你就再找一个,老了也好有个照顾你的伴儿。他还叮嘱过亲属们,他没了以后,要多照顾一下式云。这让她很知足,时时念着老头的好儿。

  平常,夫妻俩在一块,老头也常给她讲自己小时候和打仗时的事儿,讲他小时候家里穷,哥哥很小就给人当长工,他还出去要过饭;讲他当年在文安打仗,行军趟过半人深的水,以一个连的兵力,跟敌人8000人的队伍干,死了那么多人,而他却还活着,这就是幸福。“我爱听他讲当兵时的事,听他讲知道他也是苦孩子出身,知道了他们当年受过的罪,更感觉自己应该尽心尽力照顾好他的后半生。”姚式云说。

  邻居李秀芝老太太经常来串门,她说,一般长期卧床的人,碗筷都是单独的,亲人们都嫌脏不愿用。但她却看见,最后王老混已近乎于植物人状态,难以吞咽食物,姚式云把馒头嚼碎了,用筷子喂到他嘴里,最后还用那双碗筷刷也不刷再自己吃饭。

  老头去世后,侄子们跟姚式云说,婶子,我们都欠你的。姚式云说:“不欠。”侄子们问她:跑这来受了20年罪,您后悔吗?她平静却坚定地说:“不后悔!”

  现在,每当走出家门,走到胡同里,或是坐在邻居家串门,她的心里还总是不踏实,总觉得家里还有什么事让她惦记着,耳边也常常依稀觉得有个苍老而微弱的声音在喊她:“式云,式云”。过了20年的已经习惯的生活,不是那么容易一下子就能改变和丢下的。

作者与姚式云母子合影

  “出来20年,我总共回过四次家,在信上跟家里人说的都是这里的好儿,说这里守着白洋淀,是鱼米之乡,是当年出雁翎队的地方。但那一年,父亲不告而来,啥都看到了,但他没骂我,没逼我,住了两天,仅撂下一句‘有啥困难别不跟家里说’,就走了。”

  从1990年来到大树刘庄,姚式云一直到1993年儿子出生后才第一次回山东的娘家探亲。尽管心里很想带着孩子回家认认姥爷、舅舅和姨,但她不敢,她怕家里的门已不再向她敞开,这一次她在心虚和忐忑中只身回家,只当是探探路。结果,家终归是家,没有暴风雨,只有久别重聚的浓得化不开的亲情,姚式云心安了,就有了不久后她带着孩子的第二次回家。

  在此之前的近四年时间里,姚式云和家里的联系就是一封封书信。但就是在书信里,她也隐瞒了她在大树刘庄的窘迫,总是报喜不报忧。直到现在,家里的亲友们包括姐姐弟弟也并不知道她在这里的真实情况,一位当年学校的同事在她最近一次回乡时碰上还问她:“你在那儿现在挣多少钱?”在她们心里,她是嫁到了外地,还当着老师,过着幸福的日子。而姚式云也刻意维持着亲友们对她的这种印象,即使是面对媒体的采访,她也是在几番思想工作后才同意的,临了还叮嘱记者不要把她老家的地址写得太详细,她怕她的事传开后,影响家人的正常生活。

  父亲是家里唯一亲眼见到了她的婚姻、她的生活的亲人。大概是孩子两三岁的时候,父亲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是照着她信上的地址找上门来的。那时,她们一家还寄住在敬老院,老人在这里住了两天,没有一句骂语,没有一句责备,也没有逼她回去,临走,就撂下一句话:“有困难就跟家里说,别不吱声。”

  她现在觉得,当年,她谎说出来打工而离家,父亲当时一定是知道的,但没有说破她,这让她心里特别感激父亲。“我一个姑娘家去村里开结婚证明,也是村干部的父亲怎么会不知道?没有他认可我又怎么开得出来?但是父亲当时心里可能仅知道我是自己找了婆家,并不知道我在这里的真实情况,爱人什么样,家里怎么样?他尊重我的选择。”

  2008年3月,她伺候了20年的丈夫王老混以80岁的高龄寿满而终。姚式云绷了20年的神经终于松缓下来,时间也突然一下子就变得好像不知怎么使似地充裕了。8月,她再次带着孩子踏上回山东的省亲之路。到家她才知道,父亲也已半身不遂好长时间,此时正是病重之时。在老人身边,她给父亲刮胡子、洗脸、洗脚,还买了件新衣服,总算得以尽一下做女儿的孝心,这样住了一周,因孩子开学,她就又回来了。让她没想到的是,仅仅半个月后,父亲就再也等不及他远方的女儿再次回到他的床前了,姚式云接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第四次回家,赶上的是父亲的出殡之日。“子欲养而亲不在”,只有姚式云知道自己心里那是一种怎样锥心的痛。

  20年了,她把青春和爱心都献给了一位本来与她毫无关系的军人,却亏待了生她养她爱她护她的老父亲!

  2011年,儿子王磊已经年满18周岁了,冬季征兵开始后,姚式云把刚在深圳打工几个月的儿子叫了回来,让他报名应征。她对儿子说,你是军人的后代,生命中理应有军人的经历。而且,好钢也须淬火,作为男人,就得到军营里去锻炼,去学本事,去明白责任和担当。王磊说,他自己也愿意当兵,母亲经常给他唱《军营男子汉》,给他讲父亲当年当兵时的故事,他向往军营,向往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子弟兵。

  第一批新兵12月中旬就走,姚式云打算等儿子走后她再接着去北京当保姆,自打丈夫去世后,她就去了北京打工。当初应聘时人家问她干得了吗,她自信地回答:“我伺候人伺候了20年,有的是经验,干伺候人的活,没问题!”今年,她光荣地成为了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大树刘庄民兵连长董玉领说:“党支部表决时全票通过,要知道,村里从文革结束后至今,总共才发展了五名党员。姚式云是我们刘庄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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